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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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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產

外面響起了腳步聲,鄭湘臉上先是一喜,隨即她做手勢示意徐紈素不要發出聲音,而她自己則從皮靴裏掏出一把匕首,躡手躡腳地躲在門後的陰影裏。

太陽高懸,門外很亮,但屋內卻透著一股陰森。鄭湘屏息凝神,那腳步越來越近了,隱約有流水激蕩銅盆的聲音。

是香蘭。

然而鄭湘沒有出來,那腳步聲沈重,與往常輕快的節奏不同。直到那人進來,鄭湘看到她的側影,才徹底放松下來,從陰影中走出。

香蘭被嚇得渾身一震,轉過頭看到主子,四肢幾乎發軟。“主子……”氤氳的水汽模糊了香蘭臉上的驚惶。

鄭湘接過銅盆,道:“你幹什麽去了,怎麽這麽慢?”

銅盆似乎將支撐香蘭站立的脊骨一同抽走了,她瞬間癱軟在地上。

鄭湘一邊洗帕子為徐紈素擦身,一邊回頭斥責道:“看你那沒出息的樣,燒個水也能嚇成這個鬼樣子。”

香蘭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,心有餘悸:“奴婢去小廚房找水,一點水也沒有,又去了大廚房……死人了……大廚房死了兩個人……”

鄭湘手上的動作一頓,垂下眸,嘴裏嗤笑:“這宮中哪天不死人?有什麽好怕的?”

香蘭驚恐地搖頭,道:“有人殺人奪金銀財寶……地上都是血跡……來福的頭沒了……沒了……”

來福是聖上的愛犬,脖子上掛了一枚玉佩銘牌,周圍飾以黃金,比一般後妃都得寵。

鄭湘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胸前,隨即又擡頭張望清雅秀美的瑯嬛殿,心中一緊。

雖然瑯嬛殿不是宮中最奢華的宮殿,但殿中擺設無一不精。

“走,咱們走,這裏不能留了。”鄭湘咬牙道。

“鄭妹妹……”徐紈素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惶。

“附近有沒有什麽破敗的宮殿,或者宮女太監的住所?”鄭湘一手穿過徐紈素的腿彎,一手收於她的腋下,準備將人抱起。

徐紈素的臉又被陣痛扭曲,斷斷續續道:“西北……飄雪閣……薛婕妤……”

“走!咱們去飄雪閣。”

“可……主子……飄雪閣……”

鄭湘路過香蘭踢了一腳,壓低聲音斥責道:“不想死就去飄雪閣,端上水前頭帶路。”

香蘭從地上滾起來,端上銅盆跌跌撞撞,腦海中想起了那血淋淋的場景。

薛婕妤是中皇後的親妹子,姿容嫵媚,乖巧伶俐,仗著寵愛向皇帝為父親求高官,結果被喜怒無常的皇帝將頭顱割下。

皇帝若無其事地揣著薛婕妤的頭顱參加宴會,喝得正酣之際,將頭顱放在桌子上,招呼眾人暢飲。

死不瞑目的薛婕妤正對著眾人,後妃大臣無不駭然。自此飄雪閣無人敢住,逐漸敗落,比元皇後的佛堂更加陰森可怕。

鄭湘身子健壯,但也只是相對於女子而言。懷中的人越來越重,手臂越來越酸,徐紈素不斷地往下滑。

鄭湘咬著唇,一次次將徐紈素往上托。她面無表情,心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。

她和徐紈素無恩無仇,自己剛才過來陪她已是仁至義盡。鄭湘越想越委屈,甚至想要一走了之,但是懷中的□□拉住了她。

好人不長命,禍害遺千年。

她不是好人,她會活下去,而徐紈素是個好人,她會死。

“鄭妹妹,放下我,我……我能走!”徐紈素感到鄭湘的吃力,白著臉道。

“閉嘴!”鄭湘煩躁至極,罵道:“走?你能走嗎?閉嘴!”

徐紈素的嘴巴蠕動一下,伸手雙臂,將一部分重量掛在鄭湘的脖子上。

鄭湘的手上一緩,哼了一聲,催促香蘭快些走。香蘭左躲右藏,避開人群,終於來到飄雪閣。

鄭湘將徐紈素交給香蘭扶著,自己打量四周,只見荒草枯藤,破門舊窗,蛛網密布,石階上爬滿了青苔,朽木泥土的腥味彌漫在空中,夏日都驅不散周圍的陰寒。

鄭湘上前,發現門上掛了一把生銹的銅鎖。她恨恨地踹了幾下門,只有門鎖的咣當聲回應她。

她又氣又急,只覺得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對,眼睛冒著淚。她轉了一圈,發現窗戶也都從裏面插著,更難撞開。

鄭湘抹了臉頰,手上一片濕潤,不知是淚還是汗。她從院子裏撿了一塊大石頭,對著銅鎖咣咣地砸。

砸一下,香蘭的心一跳。她死死地抱著徐紈素,眼睛盯著鄭湘,眼淚砸落在徐紈素的手上。

不知砸了多少下,鄭湘終於將銅鎖砸開。她放下石頭,甩了甩手,對香蘭道:“蠢貨,楞著幹什麽,趕緊進來啊!”

香蘭回神慌慌張張地將徐紈素扶到屋內,鄭湘又把匕首拿出來,漆黑的眼中閃過慌張。

人比鬼更能害人。

鄭湘扯下朽了的帳子,將榻清理出來,頓了頓,脫下外套,墊在上面。香蘭趕忙將徐紈素放到榻上躺著,又到外面把銅盆取出來。

“要生了嗎?”鄭湘問。

徐紈素搖搖頭:“還有……還有一段時間。”

鄭湘拳頭緊握,深吸幾口氣,轉身低聲吩咐:“這點水不夠,香蘭你繼續去燒水。紅雁死哪裏去了,香蘭你去找紅雁過來,穩婆太醫到底找沒找……該死……該死!”香蘭忙不疊地跑出去。

徐紈素躺在榻上,頭頂是剝了漆的藻井,身側是落滿灰塵的窗臺。鄭湘將門關上並且插上,榻下放了一塊石頭,匕首又插回靴子。

收拾妥當,鄭湘繼續為徐紈素擦身。徐紈素的頭發浸成一縷一縷,衣服也貼在身上。

飄雪閣陰森幽靜,冷風陣陣,鄭湘偶然擡頭,明亮的陽光被擱在褪了色的窗欞之外,處處的蟲鳴更添了幾抹詭譎。

“妹妹,你怕嗎?”汗水和溫水蒸發,徐紈素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“怕?”鄭湘輕蔑道:“我連薛皇後都不怕,還怕薛婕妤?”

“你冷嗎?”她見徐紈素發抖問道。

“我……我不冷……”

鄭湘將帕子洗了一下,擰幹放在榻側,道:“我去看看這裏面有什麽東西。”

“妹妹……”徐紈素急促地叫道。

鄭湘回身,指了門,道:“門鎖著,我出不去。”

膽小鬼,鄭湘心中嗤道。許是從人的地盤,到了“鬼”的地盤,她的心竟然詭異地平靜下來。

薛婕妤啊薛婕妤,咱們無仇無怨,你可千萬不要害我,要不然我砸爛你的臉。提到臉,鄭湘手一抖,忙將可怕的畫面驅逐出去。

她翻箱倒櫃,裏面的布帛衣服早已生黴腐朽,什麽有用的東西也沒有,氣得踹了幾下櫃子。

“妹妹……妹妹!”徐紈素的聲音越來越高。

“來了!”鄭湘的臉色十分難看,故作平靜地對徐紈素說:“薛婕妤是個窮鬼,什麽東西都沒留下。”

徐紈素的額頭又出了一層汗,鄭湘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,拿起帕子為她擦汗。

“我……我聽說周王素有仁義之名,他……他不會對我們做什麽……”徐紈素艱難地說。

鄭湘不以為然,依然想著能逃就盡快逃,想到此處,她又怨恨起徐紈素耽誤她逃命。

再等等,外面亂糟糟的,或許一會兒走更安全。

“你我二人都未做過壞事,我們都會……好好的……”徐紈素緩了緩,手指頭扣著床榻才將話說完。

不盡然吧……

她們二人只比其他人略微好些,罷了。

這話讓鄭湘更加焦慮,面無表情道:“省點力氣。”

徐紈素一頓,閉上嘴巴,呻|吟聲從她的嘴角溢出。鄭湘低頭看見榻邊的掐痕,心生不忍,道:“想叫就叫吧。”

徐紈素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,鄭湘心中罵了一句,煩人精。

大約一個時辰後,外面傳來腳步聲,鄭湘趴在窗戶上偷看,見是香蘭後背背了一個大包袱,手上提著一桶水過來,急忙開門接過。

鄭湘打開包袱一看,是一床錦被並幾塊布巾,喜道:“做得不錯。”說著,她和香蘭一起給徐紈素身下鋪上被子。

“妹妹,能給我一杯水嗎?”徐紈素白著臉道。

鄭湘的目光落在木桶上,香蘭連忙搖頭道:“不能喝,不能喝,這是從井裏打的水。”宮妃喝得都是山泉水。

“燒開了嗎?”鄭湘問。

“燒開了。”

鄭湘找了一個破了口的茶盞,先用水洗了洗,然後盛水餵給徐紈素,道:“別嫌棄,以後連宮妃都不是了。”

徐紈素點頭,就著鄭湘的手喝了幾盞,仿佛又恢覆了些力氣。

“紅雁那個宮女呢?”鄭湘問。

“奴婢沒有找到,就去廚房燒水去了。”香蘭垂著頭,不安道:“外面很亂,紅雁說不定跑了……”說完,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鄭湘。

鄭湘明白她的意思,然而當她看見因竭力忍痛的徐紈素時,心生不忍,頓了頓道:“現在正值中午,出去太顯眼。”

香蘭恍然大悟,鄭湘咬了咬唇,對屋內的二人道:“紅雁膽小如鼠,我去把叫回來。”

香蘭驚惶地看著鄭湘,忙不疊地搖頭。鄭湘脫下綴滿珠寶的兩當,鄭重地交給香蘭,道:“等我回來。”

香蘭的手死死抱著兩當,仿佛哭了般,道:“嗯,我等主子。”

鄭湘定定地看了一眼徐紈素,拿起滿是汗汙的外衣穿上,吩咐香蘭道:“你給她擦汗,我很快就會回來。我回來之前,把門拴上。”

鄭湘出了宮殿,耀眼的陽光刺激得人睜不開眼睛,頭暈眼花鄭湘先去了瑯嬛殿,裏面花瓶杯盞碎了一地,帳子和被褥扯落地上。

她慶幸不已,聽到裏面沒有動靜,進去找了一把剪刀拿在手裏,並幾條汗巾披帛系在腰上。

紅雁不在瑯嬛殿,很可能在太醫院。鄭湘氣勢洶洶地拿著剪刀,直接抄近路,四周的太監宮女急急慌慌恍若喪家之犬。

吶喊聲、哀嚎聲、呻|吟聲、哭聲夾雜在一起沖擊著鄭湘的鼓膜。所有的人背著包袱都在往外逃,而她還要等待徐紈素生孩子。

煩人精!鄭湘嘴裏不停地咒罵著。

她素來反應極快,但不善於思考。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留下,為什麽要陪著那個煩人精一起擔驚受怕?

鄭湘聽到一陣熟悉的啜泣聲,找過去只見紅雁額頭血肉模糊,縮在墻角哭泣。

鄭湘氣急,扯起紅雁,吼道:“人呢?你找的太醫呢?找的穩婆呢?生育過的婦人也行啊!”

紅雁見到鄭湘頓時嚎啕大哭,鄭湘哪有時間聽她哭泣,扯起她的胳膊,道:“閉嘴!再哭,本宮把你杖斃。”

紅雁眼中閃過恐懼,閉上嘴巴,捂著嘴不斷抽噎。

“回答我!”

“太醫……沒沒人……穩婆……跑了……”

鄭湘丟下紅雁,氣得跺腳,道:“混賬!我要把他們都杖斃,通通杖斃!”

紅雁瑟縮了一下,抽噎道:“我找……宋嬪……宋嬪不來……”

鄭湘的眼睛一亮,對,宋嬪!宋嬪是宮中唯一生產過的嬪妃,她一定會接生。

“帶路!”鄭湘踢了一腳紅雁。兩人一路跑著來到宋嬪的宮殿,正殿沒找到人,找側殿的小佛堂找到了她。

宋嬪花信年華,卻形容枯槁,心如死灰,跪在一張觀音像前嘀嘀咕咕,聽到人來依然雙眼緊閉,不為所動。

鄭湘居高臨下,給紅雁一個顏色。紅雁撲通跪下道:“宋嬪娘娘,求求你救救主子吧,求求你了……”說著就不停地磕頭。

鄭湘算是明白了紅雁的額頭傷為什麽越來越重。

宋嬪恍若未聞,一動不動。鄭湘最看不慣人半死不活的樣子,出聲道:“宋嬪,你給我走。”

宋嬪的身子一顫,但雙眼緊閉,嘴裏依然在嘀嘀咕咕念著佛經。

鄭湘豈是這麽容易打發的?她彎下腰,一手捏著宋嬪的下巴,一手拿著剪刀在她臉上比來比去。

陽光透過狹小的窗戶,照耀在觀音的臉上。

“睜開眼睛,不然我把你臉劃花了。”冰涼的剪刀刺激地宋嬪顫抖。

“我知道你不招惹是非,但是我找不到人了,你必須給我走!”鄭湘不待宋嬪反應,抓了一把香灰往宋嬪的臉上一抹,扯亂她的發髻。

“一人架一邊,走!”心若槁木的宋嬪被鄭湘和紅雁架著往外跑。

“你要是不救徐紈素,不等叛軍進來,我就先殺了你。”鄭湘一手架著宋嬪,一手揮舞著剪刀。

這三人舉止癲狂,形容邋遢,周圍宮女太監誰也不敢靠近,竟然讓她們暢通無阻又回到了飄雪閣。

“主子,你終於回來了!”香蘭幾乎落淚了。

“妹妹……”屋內傳來虛弱的聲音,鄭湘大步進了屋,只見徐紈素的臉因疼痛而扭曲變形,不斷地扭動身體。

鄭湘鎮靜地對她道:“太醫和穩婆跑了,我把宋嬪請來了。她生過孩子,會接生。”

徐紈素緊緊攥住鄭湘的手,捏的她骨頭發疼,道:“妹妹……生過,但不代表會接生……”

“我說她會,她就會。”鄭湘堅定地道,轉頭叫紅雁和香蘭把宋嬪押過來。

宋嬪顫顫抖抖地過來,嘴裏念叨著:“會死的,會死的……”

“呸,放你娘的屁!再亂說仔細你的皮!”鄭湘滿臉不耐煩,像抓小雞般扯著宋嬪,迫使她對著因忍痛將嘴唇咬破的徐紈素。

“看著她,你往日吃齋念佛頂個屁用,現在有個大功德要你來做。菩薩見了,還能讓你的孩子投個好胎,不然……呵呵……”

鄭湘威脅道:“他爹是昏君,娘見死不救,你好好想想,他能有什麽好前途……”

宋嬪臉色蒼白,渾身哆嗦,哭道:“我……我不……”

“告訴我,需要準備什麽?”鄭湘迫近她,一雙眼睛閃爍著寒芒。

“熱……熱水……剪刀……布……”宋嬪顫顫抖抖道:“站著生……小孩…………繩子……”

鄭湘分派下去,讓香蘭去燒水,自己、紅雁和宋嬪留在屋內。

鄭湘將汗巾系在一起,投放房梁上,打了一個結。紅雁和宋嬪扶著徐紈素到下面,讓徐紈素抓著繩索,但沒過一會兒徐紈素就站不住了。

宋嬪茫然不知所措,嘴裏道:“要站著……站著啊……”但是徐紈素卻癱倒在二人的身上。

“閉嘴!扶著她。”鄭湘咬著唇,道:“站不住就躺著。”

她擦擦額頭的汗水,榻推到繩子下面,又在榻腳上綁了一條繩子,然後把徐紈素扶到榻上。

徐紈素躺在榻上,手裏抓著繩子,身子因為痛苦扭來扭去,片刻不停。

鄭湘一邊為她擦汗,一邊罵皇帝。皇城攻破皇帝自焚,鄭湘將一腔怨氣全部朝皇帝發作,就是這個混賬東西造就她們如今的悲慘。

“左皇後……”宋嬪道。

“幹什麽,那個昏君對你好嗎?你還要替他出頭?”鄭湘渾身發疼,心中又焦慮,氣勢洶洶地對宋嬪道。

宋嬪張了張嘴,咬著唇道:“我……我想問……有吃的嗎?右皇後要吃點東西……”

鄭湘一滯,看了眼紅雁。這個人不行,不能擔事兒,宋嬪又要陪著徐紈素,只能她出去找。

“吃什麽?”鄭湘態度稱不上好。

宋嬪嚇了一下,道:“紅糖雞蛋……燕窩……人參片……含著……”

鄭湘起身,將要出門之際,轉頭道:“她生產前,你們都不許走,否則……”

鄭湘手裏提著一個木棍防身,先跑去禦膳房找了雞蛋紅糖,順便找香蘭,但沒發現香蘭,便知香蘭有其他燒水的地方。

正要離開,她回頭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禦膳房,路過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太監,扒拉出幾個饅頭硬餅,提著一口袋米,就往外跑。

禦膳房肯定沒有人參片,但她的淩波殿有。鄭湘不由得暗恨自己考慮不周全,若是拿了一片人參,也不至於再臨險境。

不過洗劫淩波殿的人已經散去,地上躺著幾個太監宮女,身下一片暗紅。見此景,恐懼幾乎將鄭湘淹沒。

她緩了下,轉身跑進庫房,裏面狼藉不堪,什麽都沒有了,她只在地上躺著的太監手裏找到三根斷裂的參須。

鄭湘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擇人而噬的宮殿。她想象不出來,若自己還在宮殿,將會遭受怎樣的磨難?

此時奔跑的鄭湘毫無皇後威嚴,肩上扛著米袋子和饅頭大餅,懷著揣著雞蛋,雞蛋碎了,黏黏膩膩地沾在皮膚上。

有幾個太監眼冒兇光,想要搶劫鄭湘,卻被她瘋魔的表情和揮舞的木棍嚇得後退幾步。

鄭湘眼神兇狠,怒火中燒,就是這些人毀了她的宮殿,搶了她的財帛!她要他們拼個你死我活!

趁鄭湘與其他人對峙之際,一人悄悄從背後抓起布袋猛地一拽。

刺啦一聲,布袋列成兩半,米如沙子一樣傾瀉而下,饅頭和餅子骨碌碌滾得到處都是,而鄭湘也倒在地上,後腦勺磕在草地上。

“晦氣!她不會是個傻子吧?”一人啐了一口,伸腿踢鄭湘一腳。

鄭湘蜷縮著,她此時深刻意識到力量的差異,抱住頭,生怕他們認出自己,但嘴上還在不服輸的嘶吼著。

“別打了,時間要緊。”另一人勸道。

眾人都走了,鄭湘又怕又懼,淚如雨下,捧起幾把米裝在口袋裏,懷裏抱著饅頭大餅往回跑。

走到飄雪閣前,她停住腳步,觀察了四周見無人,擦幹眼淚,吸了吸鼻子,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
她踏著沈穩的步子,聽到屋裏傳來沈悶的哀|吟聲,眼眸閃過驚慌。

“開門,是我!一個個的都死了嗎?”鄭湘一邊罵,一邊進了門,將饅頭和餅子放到稍微幹凈的案上後,開始從懷裏掏東西。

然而懷中的雞蛋全碎了,委屈和後怕湧上心頭。她擡起頭努力憋回眼淚,然後身後的三人都哭了。

“哭什麽哭?號喪呢!”鄭湘轉頭,紅著眼睛狠狠瞪著三人,把紅糖取出,化了一盞紅糖水給徐紈素餵下去。

“香蘭回來了沒有?”鄭湘將紅糖茶盞交給宋嬪,讓她餵徐紈素。

“沒有。”

鄭湘自我安慰道:“香蘭很聰明,一定會回來的。”正說著,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
是香蘭。香蘭她搖搖晃晃挑著兩桶水回來了。

湖藍色的汗巾繩子時而松,時而緊,不斷刺激著眾人的神經。宋嬪默念起經文,紅雁一邊為她擦汗一邊抽噎。

反而是鄭湘和香蘭時不時探看孩子有沒有出來。

外面的蟲鳴夾雜著徐紈素如同動物瀕死時的哀鳴,如同野獸一口口地啃噬著鄭湘的心。

鄭湘從來沒有想過時間竟這樣漫長,殿內的光影艱難地一點點挪開,但是徐紈素卻說起了胡話,嘴裏叫起了爹娘。

四人無不落淚。

“閉嘴!”鄭湘抹了眼淚,將參須放在徐紈素身側,道:“徐紈素你給我振作點,我拿到了人參!等你受不了了,你就含一片,肯定能生下孩子的。”

徐紈素嘴唇不斷滲血,無比痛苦地看著鄭湘。鄭湘朝她重重地點頭,然後道:“繼續餵糖水!”

參須太少,只能到最關鍵的時候才能用。

又不知過了多久,鄭湘猛地擡起頭,其他幾人無不瑟瑟發抖。

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以及甲胄碰撞的聲音。

叛軍來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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